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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圖說：朱楚文與諾貝爾經濟學獎 得主沙金特(右)於訪談後合影 |
如果有一款遊戲，遊戲規則是：賠錢而輸掉的玩家，可以毫無理由的憑空拿鈔票，然後死而復生。你可能會想，別鬧了，這遊戲根本不合邏輯！不過這種不合邏輯的遊戲規則，在當今，卻是全世界的國家都在做。它，就是貨幣寬鬆政策，英文簡寫叫做QE。
因為在財經媒體圈打滾，我常常接觸到貨幣寬鬆政策的議題。尤其是這近幾年，先是美國實施ＱＥ、日本跟進，歐洲也加入，各國政府前所未見攜手忙著瘋狂印鈔票，股市也跟著歡呼。不過2012年專訪完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沙金特後，這幾年下來，我每一次看到股市因QE實施而慶賀大漲，卻無法跟著開心起來；因為我忘不了這位白髮蒼蒼、現已辭世的經濟學家跟我說的一句話：「別相信貨幣政策。」
時間倒轉到2012年9月採訪沙金特的當天。在一陣戰兢準備後，我和攝影團隊走進了他在台北暫時的落腳處。一進門，這位年約80歲的偉大經濟學家，正埋首準備待會採訪結束後的演講，要跟馬總統對談。
不過即便才剛下飛機不久，沙金特臉上抹不去疲倦神色，這位慈祥的老爺爺瞧見我們，卻立刻起身，微笑走向我們說：「你看我用的是華碩電腦，是你們台灣生產的吧。很好用！」這句話，讓當時身為菜鳥，又是前一天臨危受命接下採訪重任的我，緊繃的臉頰瞬間展開笑靨。
坐下來錄影，我們討論的是美國即將實施QE3。當時全球為著美國要實施ＱＥ而開心著，不少人期待，美國的ＱＥ不僅要能自救，還得救全球經濟脫離泥淖。不過，這位老爺爺聽完問題，金框眼鏡下閃過的卻不是喜悅，反而是一絲擔憂：「貨幣政策不是解藥，也不是盤尼西林。」沙金特吸了一口氣：「美國央行不敢直接把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開誠鋪公：通貨膨脹終將變成一種稅。」
通貨膨脹變成一種稅？可是並沒有看到納稅的名目啊。看到我的雙眼充滿疑惑，沙金特又繼續解釋：「如果政府可以花費，就代表必須有人納稅。」這句話我可以理解，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意思，但是我長久的疑惑，就是到底是誰給了政府錢？沙金特給了答案：「雖然這個稅表面上沒有課徵，但它是隱蔽性的稅，就是通貨膨脹。」
「通貨膨脹，透過所有價格都升高，實際的資源也跟著轉換，從創造者的手中，轉移到借貸者。」沙金特緩緩地說。所以這個意思是，原本創造者手中的錢，悄悄得轉移到借貸者手上？「沒錯，因為借據的金額沒變，但錢因為價值變了，所以借據的金額等於是減少了。」
仔細想想沙金特說的，這個概念好比是，原本100元可以買一碗牛肉麵，80元可以買一碗炸醬麵；但當我向某人借了100元，過了一個月，因為通貨膨脹，牛肉麵一碗變成120元，炸醬麵變成一碗100元，雖然我還是還100元給某人，但他現在拿到的錢，只夠買碗炸醬麵，而買不起牛肉麵了。換句話說，我還錢的實際金額，等於是從100元減少到只有80元的價值。
「當通貨膨脹發酵，人們就會開始目的性的移轉資產。」沙金特吸一口氣，「貨幣政策會把壞的債務，變成好的債務，有趣的是，貨幣寬鬆政策為了要達到這種效果，一定得需要通膨。」
回顧訪問當時，美國聯準會主席還是貝南克；如今，過了多年，主席位置早已換成葉倫，而這期間，美國鷹派和鴿派為了到底要如何結束貨幣寬鬆政策，爭執不休，股市也狂喜狂悲了好幾回。詭異的是，即便大師早點出，貨幣寬鬆政策只是場不公平的遊戲，通貨膨脹終將是全民負擔；但媒體、股市、各國政府，卻好像看著國王穿新衣，愚昧或膽怯去說破真相，反而矇眼拍手叫好。
還在回憶的情緒中，手機捎來新聞訊息：「歐洲央行再度實施貨幣寬鬆政策」，滑完手機、看完標題，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冷讓我打了幾個寒顫，腦子裡不禁迴盪起這位偉大經濟學家，談起歐洲經濟問題時，炯炯眼神下的悠悠長嘆：「關鍵是這些債務到底誰要來付錢？」
到底誰來付錢？全球經濟陷入空前的詭異糾結，無奈大師已逝，徒留我們茫然尋找答案。
